早上,台灣的深夜,哥哥打電話告訴我們:阿公過世了。
沒想到這麼快。一個月前,媽媽才剛告訴我阿公身體不舒服去看醫生、住院。
阿公的身體一向硬朗,我以為十二月回去還能見到他的。
昨天晚上哥哥哭著打電話給我,說,可能來不及了。
我嚇一跳,馬上查好機票準備今天下午回去。
還是來不及了。

去年來美國的前幾天,我特別去拜訪阿公,隨意與他聊聊。
他煎魚請我吃,是從金門帶來的銀白小魚。
我一向愛吃魚,尤其是金門的魚。這魚可能還是阿公自己下海捕的哩。
我吃得很高興。阿公看著我吃也很高興,一直問還要不要?他再多煎兩尾?
後來包了幾尾回家,我學著阿公用一點醬油煎,卻總是把皮煎破,醜不拉機。

阿公明年就九十歲了,也算很長壽的年紀。所以我們不該哭吧。
如果人死後還可以再相聚,阿公現在就和阿媽和爸爸在一起了(想著,竟有點羨慕起來)。
希望他們在另一個世界都好。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小時候有一段時間阿公和我們住在一起。大概是我念幼稚園或小學的時候。
我們家從木柵搬到新店、又搬回木柵,這段時間的回憶都有阿公。
阿公很疼小孩,常常陪我玩。
還沒上小學的我,深深相信阿公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。

阿公會用一支芒草折一匹馬給我,芒草沙沙的穗子會變成馬的尾巴。
我在旁邊看得眼睛發亮,央他教我,他就細心地慢慢地教(那時我才幼稚園吶)。
可是我學了又忘、忘了又學,到現在也沒記得怎麼折。
長大之後,每次爬山看到路邊的芒草就會想折一隻來玩,
亂折一通之後的結論總是『嗯,下次再找阿公教我』
(不過這回沒有下次了...)

無聊的下午,他會在牛皮紙袋上畫一些圖案,給我一支線香,
讓我沿著圖案在紙上燒小洞,做出一幅洞洞畫。
這樣簡單的小遊戲,我可以玩一個下午。
做好了就再去吵阿公畫新的。

上完半天課回家,我和阿公一起看布袋戲和歌仔戲
-- 雖然我聽不懂閩南語,可是我會看字幕!(得意~)
阿公的母語其實是閩南語,可是他都和我們兩個小孩講國語 <-- 好像找到我不會說台語的藉口了! XD

住在新店的時候,頂樓有一方小院子,阿公種了絲瓜,養了畫眉鳥,還有一個小魚池,
我成天跟在阿公屁股後面忙來忙去。
有一陣子學校的教室/師資不夠,小朋友要輪流上「下午班」,
我一個小人兒搭公車阿公不放心,就每天陪我走到車站、陪我等車、看著我上車,然後一個人走回家。

阿公應該有讀過一些書,他的的字寫得很漂亮,從前在金門的村裡,常常幫鄰里寫信。
而且,聽說爸爸年輕時來台求學時,阿公阿媽稍來的家書都是文言文!

阿公會玩很多種撲克牌遊戲,我們家的眾多小娃兒都是他一手「調教」的。
(不是「撿紅點」、「接龍」那種簡單的遊戲哦,而是「拱豬」、「十三支」和「大老二」!)
(請想像幼稚園小孩老氣橫秋地學著大人喊「老K」「皮蛋」「丁鉤」,真是令人發噱~~)
記得還有一個叫「百分」的遊戲,規則類似橋牌,一樣要喊牌吃墩。
有時候只有我和哥哥和阿公,湊不滿四家,就還要有一家蓋著做夢,和三人橋一樣!
現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議,我在幼稚園的年紀(智商)就打橋牌?!【註1】

依咱家的規矩,小孩子是不能上牌桌的。【註2】
阿公知道我們想玩,就教我們玩「象棋麻將」。
我和哥哥樂歪了,裝模作樣學著大人享受摸牌胡牌的樂趣。 :p

阿公非常疼小孩子,所以我們這些孫輩都非常喜歡阿公。
我是家裡排行第二的孫女,下面的堂弟堂妹大概有十來個,一個個都是阿公親手抱著哄著看著長大的。
我長大了,也不好意思賴在阿公懷裡與年幼的弟弟妹妹爭寵。
不記得什麼時候,阿公搬去永和與四叔住,從此與阿公的互動就少了。
(當然啦,四叔的幾個女兒因為與阿公朝夕相處,撲克牌也打得超好的,
 疏於練習的我後來就完全不是對手了呀... XD)

關於阿公的回憶,都是這樣暖暖的、笑咪咪的。

【註1】
記得上大學的第一個暑假(中學以來「撲克牌」解禁的第一個暑假),
我和大學同學一起出遊,當我拿出撲克牌教大家玩各種遊戲,玩了一個晚上都沒有重覆的花樣,
好幾個人瞪著眼問我:你從哪時開始玩牌啊?簡直是牌棍啊...
我在心裡偷笑:幼稚園啊...

【註2】
「小孩子」是大人定義的。
我上了大學,外婆還是不讓我上牌桌.... XD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瘋小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