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中的時候看「心靈雞湯」,書上說:「擁抱能傳遞能量」,我一直不懂。

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

下午,學妹背著背包悠裡悠閒地走進實驗室,
我糗她:「這麼晚才來實驗室啊?」
她笑嘻嘻地:「對啊,放寒假,天氣又冷,我這兩天都睡到十二點才起床...」
她慢慢坐下來、開電腦,收信,瀏覽網站。我繼續做自己的事。

過一會兒,她似乎正在看信,卻忽然受了什麼驚嚇似的急忙從座位跳起來找另一個學妹咬耳朵,
說一說又忽然跑到實驗室外面去,再過一會兒又跑回來,
好像是什麼緊急文件,她忙著scan,處理,存檔....

我正練習無蝦米打字,兩千字的測驗文章打到一半,
那是可以統計打字速度的軟體,我不想半途停下來,於是只靠一雙耳朵聽學妹的動靜。
(第一次發現我可以用眼睛盯著螢幕打字卻完全不知所云!)
隱約中,我聽見擤鼻子的聲音,有人在哭嗎?又像是幻覺...

十幾分鐘後,練習結束。學妹已經忙完,坐在位子上,眼睛紅紅的。
「怎麼啦?」我坐過去拍拍她的肩膀,抱了她一下。
「成績.....教授弄錯了。」她還在滴眼淚。
「分數少啦?怎麼弄錯的?少幾分?」
「期末考,加錯分數,三十五分。」
「哇!這麼多!那妳發現了應該高興嘛!哭什麼哭....走,我們去揍他。」我試著開開玩笑。
「可是......他有寫e-mail跟所有修課的人說1/30以前才能更動成績.....來不及了...」
「有什麼來不及...才差一天嘛!而且妳昨天也沒來...他什麼時候寄的信?」
「我看看.......禮拜一晚上十一點半....」
「那就算是禮拜二寄的啦!哇!今天也不過禮拜四....只給人家兩天時間?沒收信的怎麼辦?」
「.......我剛剛去教授的辦公室,找不到人。.....唉,算了.....反正他也沒有把我當掉。」
「哇!怎麼能算了啊!期末考起碼也佔二三十趴吧?35分就是七、八分學期成績哪!我幫妳問問。」

於是,我打電話去那位教授的學生實驗室詢問,卻得到他今天一早就出國的消息。
再問問助教學弟,但是他什麼都不知道 -- 考卷是教授親自批改登記的。

「別擔心,反正你已經把考卷scan起來mail給教授了嘛!也許我們可以問問誰有他的行動電話...」

陪著學妹去找老貝 -- 在家裡,天塌下來有爸爸頂著,在學校當然就是找老闆啦~~
輕輕推開門,跟老師說明來意。他皺皺眉:「李教授出國度假去了...我幫你們看看通訊錄......」
老貝的研究室雖然亂得可以(窄窄的走道都是用書本雜誌和論文集堆出來的),
但一向亂中有序,任何東西(甚至十幾年前的一篇conference paper)他都能在一兩分鐘內找到。
「嘿!我這裡沒有他的電話欸...我跟你們說,他去年結婚了,搞不好地址有搬動,所以我這裡沒有。
成績有什麼問題啊?多少分數?這麼多啊....好好,沒關係,只要沒弄錯,等他回來再改也可以。
下學期再改都可以啦。妳把考卷留著吧,等他回來給他看喔。不要擔心。」

離開老貝的研究室,我和學妹都笑了:「妳看吧!我就說沒問題的吧!老闆會罩我們的!不怕喔!」

六點,學妹收拾凌亂的心情,背起包包離開實驗室,
那時我正在走廊上跟夫夫打電話,她走過來握住我的手,輕輕地說:「嘉珮,謝謝!」

她握著我的手的力道,讓我想起一些事情。

五年前,我才大一,那時也剛放寒假,正要到學校來玩耍。
走在「電麥路」上,一個學姊迎面而來,
我高高興興地叫了她,她卻一把抱著我哭起來,說什麼電子學成績公布,她考得好爛好爛......
就這樣在路口抱著我哭,哭了好一陣子才擦擦眼淚回家去...

還有一次在系館,我正捧著杯子要去飲水機裝水,
看見一個學姊站在走廊上講電話,講著講著就淚流滿面,
我裝好水回實驗室,拿了包面紙急急走出來,卻不見人影,咦?哪兒去了?
四處張望著,原來她哭得蹲在地上......我趕忙把面紙遞給她,又匆匆走開。
她繼續哭著,手中緊緊握著那包面紙......

爸爸生病的那個夏天,剛開完刀的下午,我在社辦,孤伶伶地買了便當卻一口也吃不下。
跟同學約好要練習合唱的尹濟遲到了,卻碰巧看到我的無助。
我對他說著說著,忍不住大哭起來......
我已經記不得他對我說了些什麼,卻永遠記得他拍著我肩膀的那雙有力手掌......

大四時,實驗進行得很不順利,
雖然有同組的 partners 頂著,我卻弄不出任何東西,覺得自己真是糟透了!
每個禮拜四晚上我都在極度沮喪中度過。
某晚,我又拖著一身疲憊和落寞走出系館,
遠遠看到夫夫走來,顧不得那時根本還不是男女朋友,我就這樣衝過去,
猛地一把緊緊抱住他,閉上眼睛,喘一口氣,所有的沮喪情緒竟然就這樣慢慢好了....

※ ※ ※ ※ ※ ※ ※

原來,擁抱真的能傳遞能量。真的。

不管為了什麼事情,在我們最需要人、以及最被需要的時候,
擁抱可以釋放出最大的能量,讓彼此都深深感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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